媒婆
有些记忆一生是无法抹去的,我清楚记得,八零年………:粉婶近五十了,人又矮,尤其是那坍塌的鼻梁,仰天的鼻孔,加上先天左眼的白目,总让人过目不忘于老天造就的这样一个天然丑陋的脸庞。大人们从不避讳,直呼:“
有些记忆一生是无法抹去的,我清楚记得,八零年………:粉婶近五十了,人又矮,尤其是那坍塌的鼻梁,仰天的鼻孔,加上先天左眼的白目,总让人过目不忘于老天造就的这样一个天然丑陋的脸庞。大人们从不避讳,直呼:“白目姐”、“白目婶”,可她满口应允从不介意,还解嘲说:“一个还好着哩”。
不过粉婶口才极好,性格豪爽,仗义执言,左右逢源,菩萨心肠一副。别人有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她都敢贸然去做,尽管扔过来尽是不好听的说辞,一时半会令人不寒而栗,可她本人即使当面听到的也不在意,还说短命话:“不吃、不穿、不喝,今晚好好睡着,明天起不来怎么办,吃、吃、吃,吃在肚,死在路”。
诸如:她在村里第一个戴上50元的台湾表,第一个穿上台湾布做的衣服,大家伙就阴阳怪气说:“也不瞧瞧自己是个啥模样,那能看你的表,看你的眼睛而已吧“。她有本事攀上来沙埕港避风的船民,第一个穿上台湾的海上作业水鞋,就有人说:“你看、你看这合适吗?换个人穿才差不多吧。”
这只是一些套话,但关键时刻也能发挥别人所没有的作用,这又极端显示她的本事值得村里人的骄傲,有一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来载山草的浙江商船却偷偷抓了王伯的两只肥硕公鸡,仓促之间把船开上岸滩搁浅了,第二天王伯四处找寻不着,围观着的村里人无计可施,此时做媒归来的粉婶听了听,断言这鸡是船人偷的,就一个人自告奋勇上船,有人劝告:“没有证据可不要胡来。”可粉婶理也不理径直前往,人们嘘唏不已焦急等待,只一会看见粉婶手举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高喊:“抓到了,找着了……”
原来聪明机智的粉婶一上船就到灶膛里首先发现焦而不尽的公鸡羽毛。抓个正着,船民服了,欢呼的村民扬眉吐气了。
村里大情小事只要她一参与,所有的情绪瞬间凝固,她太有亲和力了,她还会幽默表扬看着她,哈哈大笑,多少带有贬义的奕奕神采而分明损她的人,也常有人崇拜,说:“粉婶是收拾残居打圆场的笑料,大动干戈间息怒、息怒的灭火剂”。
这些外人仰慕的优点,聪明的她经整合萌生一个吃香的想法,她居然干起做媒的勾当,常撮合着农村一对对羞涩的少男少女,走到一起步入婚姻殿堂,成立一个个美满家庭。
话说莲花开。因此粉婶在当时无媒不成亲的农村年代是倍受人们器重和尊敬的!
八十年代农村实行生产承包责任制的改革初期,粉婶发挥着极其重要的富余生产力作用。成全一对不但红包礼数照收不误,而且长长排队等待的勤小子还提供义务劳力的无私报酬。
村邻的未婚青年,知道自己的形势不容乐观,都以农忙帮工干活为借口,冠冕堂皇走进粉婶家,满脸通红怯怯说:“那多开的一亩荒地我来开,那大田插秧我也来”。粉婶赶忙客气搭讪:“你没空就不要吧,小李子都说好了,我看……”,还没等粉婶说完,个个抢先一步说:“闲,这几天都闲着呢。”小伙子唯恐不及争先恐后答着。
接下来就是粉婶的过人招数了。“那好吧,居然你有这份心,我粉婶哪能不尽力,年底张罗喜事吧。我等着吃你的喜酒呗”。“真能成,喝喜酒就等着你的大驾光临呢”。
粉婶自从正儿八经做上媒婆后,连自家的边角杂地统统是经年常绿,还被大队评上劳动生产积极标兵,有一次领奖,奖台上的五人竞相亮相,台下一片哗然,粉婶却不老实,拽了一把旁边的光秃秃的老头说:“笑你了,知道吗?瞧你帽子也不戴一个来,惹笑话了不。”“不是他,而是你、你粉婶媒婆,啊…。”台下在纠正中又是一片哗然。
“打光棍的大龄青年少了,粉婶这个媒婆真叫好!”村里人人夸着。各种感激的语言汇集在粉婶的耳边,粉婶常常洋洋得意,习惯性地拍一下大腿,呵呵!不如意时常常责备家里的两个劳力竟不如她。还当着众人面拽着老男人的耳廓,忿忿说:你去做成一个看,有两下半没,嘿嘿,再去修一世吧。这成分就包涵藐视而幸灾乐祸了。
粉婶给人介绍有一个独到的好处,就是男男女女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貌好貌坏的事,怕万一说不好会无意伤及到粉婶本人,那就事大了。
我记得村里王兴就因为多说了几句女方不好看的话,当即就受到粉婶的奚落,并横下心,再也不给找了,她还使出更绝的一招,到处传扬了王兴的种种不好。“这孩子不孝,常跟老娘顶嘴;这孩子懒,日头爬上一竹杆还呼呼大睡;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把他哥当兵退伍的军装穿在自己身上”。还说:“有一次没钱看《少林寺》,竟然偷了隔壁许太太的一篮子鸡蛋换钱,买了电影票,剩下还买了一包烟。叼着烟,满街游走,缺德不,啧啧,这孩子太没谱了吧”。还断言说:“谁家闺女跟他,瞎了眼,倒霉一辈子。”
粉婶解决了部分村里大龄青年的婚姻问题,自家的闺女在外学裁缝也老大不小了,却无婚配意向,这次她再一次向女儿传话,听说在外已经有了,不要隐瞒年底带回家,妈会高兴的。
不久女儿也捎话回来,只告诉这人多长、多宽,有多好,其他一慨不提,问妈妈喜欢不喜欢。
粉婶在心里揣磨,只要闺女喜欢我就喜欢,不过象王兴这耍滑头的千万不能要。
打这以后,粉婶闺女在外有人的消息不胫而走,村民都翘首盼望年底一天的早早到来,一睹粉婶眼下的女婿阁下芳容。
时间伴随着那一天的等待终于到来,粉婶燃一串鞭炮,笼罩在烟雾下的人却原来是村里人王兴,大家热烈欢迎、鼓掌。
粉婶哑口无言,只在心里捣鼓:“防不胜防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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