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想出去逛逛散散心撒撒野了，今天终于如愿，目的地是充满野趣的天上天。我一直强调，出去玩，心至少年轻十五岁。一行人，竟然全都支持我的歪理念，嘻嘻哈哈地算计着自己的“新”年龄，一路疯狂地飚歌。
绵延数公里的山地，穿行其中，却丝毫不觉腿脚疲累，因为，美景同样绵延数公里。青的山，红的路，黄的叶，白的茅，还有那晴空澄澈的瓦蓝，无不让我们细细咀嚼着“天上天”这个别致的名字。
同行的一帮人中，有我们要努力撮合的两个小青年，于是，爱情一路随从。便似乎，我们都还年轻得很，简直像恋爱的从前。
白花花的阳光穿过疏疏密密密密疏疏的树叶草丛，斑斑点点地印在我们的脸上。偶有调皮的一缕，轻轻地划过我的嘴唇，一股暖意顿时传遍了我的全身。在密密稠稠稠稠密密的芙蓉草丛底下匍匐穿行，手脚并用地爬向山顶，前不见方向，后不见来路。好不容易从草丛里钻出来，在石头上歇息，迎着微风，仰头看看头顶的蓝天和朵朵白云。
心一下子澄清如水，然后是莫名的悸动。看着对面的群山，突然有大声呼喊的冲动。我们都扯开了喉咙，空旷的山谷里刹时回声阵阵。妻子更是兴奋，挥舞着双臂简直要把群山拥抱。也许父亲的去世实在让我们压抑了太多太久，这一刻，释放是我们最最温暖的阳光。
我想来点更让我们铭记的，于是，对妻子激将说：“敢不敢大喊‘我爱你’！”
大伙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一个个帮腔起哄。
妻子竟不扭捏，转过来，注视着我，然后打开双臂，像张开翅膀的天使在飞翔：
我——爱——你——
群山回应，回应里伴有阳光砸地的声音。
暖！

牛。父亲
远远地，看见牛群，我赶紧停下车，打开了相机。
虽然生活在农村，但一直蜗居在小镇上，与牛擦肩而过，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实，吸引我的，不只是牛本身，更多的在于套在牛头上的牛嘴篓。
牛嘴篓，顾名思义是套嘴的竹篓，是监管嘴巴用的。套上它，牛可以自由地吃草坪上的青草，却无法偷吃庄稼。应该是久远年代的物什了，想不到，今天竟然还可以看到它。在物欲横流的时代，居然还有人如此坚守人性善良的本质底线。莫名的，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看着手握牛鞭，腰挂军用水壶的放牛老人，突然发觉，他多像我故去的父亲啊！
我们家也曾有牛，甚至是村里最后一批卖掉牛的农户。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某一个萧瑟的早春清晨，我疾步在上学的路上。丝丝冷雨里，透过雨雾，我听到父亲嘶哑的赶牛声。一声一吼，一呼一喊，全都棒锤般敲打着我的心坎。父亲在帮人家犁田，以挣我的学费。父亲老实，从不会偷工减料，明明可以了，还要绕多几圈，直到人家十足满意扬声劝阻才肯罢休。所以，左邻右舍总是争着叫父亲帮忙。活是有了，父亲却累垮了，常常弄伤脚，崴着脚，一瘸一拐地却从不轻易休息。我不敢去看父亲，别过脸，飞似的逃上学。

老人越走越近，他小心地呵斥着牛，小心地给我们避道。他古铜色的脸在斜斜射过来的阳光的映衬下，泛着朴素的光。他嫌逊地笑着，对我们点了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我无言地望着老人的背影，静静地，有泪滑过脸夹。朦胧里，尽是父亲的赶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