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公子无瑕，举世无双。
九州历七四年，公子出生，父亲是临祁公西先生。
三年后，他的妹妹出生了，公西先生竟然因此将送公子到湘山，公子从此养于湘山夫人膝下。
可他终究下山去了，在那个男人的牵引下，他回到了临祁，只是想见一眼妹妹。

夫人曾说兴许妹妹这种东西是兄长的孽，不能放弃也没法拥有罢。公子便想着，不如一次和妹妹讲清楚好了，一生一世做牛做马都成，只要她高兴。
夫人还说有些人一生注定无法相见，因为没有缘分。公子和妹妹的缘分真的太浅了，明明知道妹妹就在阁楼顶上，他却没能力上去。
“求求您，让我见见她吧。求您了。”公子向父亲公西先生祈求道。
可公西先生回绝了公子，却又许诺在公子有生之年必定能够见到妹妹一面。公西先生在公子心中留下了希望的种子，不知何时就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你毕竟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些吧，总有一天能见到的。”
直到他十七岁。一场变革，无端袭来。那时公子高洁美丽、英姿飒爽，同时性格懦弱、有点敏感。
他和妹妹的见面时间推迟了很多年，那时候他已经二十四岁。

我叫文英，是一本奇幻的古书，记载了许多江湖豪客、名门望族的轶事，原著不详，后世多有增减批阅者——公子是我此生所见最柔弱的男人，更是无双的人。

【壹】
他三岁被湘山夫人收留，从公西先生的话语中可以看出他已经失去了家庭这种东西，但他一直想要见一眼妹妹。虽然妹妹被囚禁在高阁上，他们无法相见。
他与湘山夫人在湘山共同生活了十年。
直到八七年夏，湘山夫人庭中迎来了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世人称之为“鬼珠铃”。他叫做林止水。
他是无瑕公子人生的转折之一。
林止水号称临祁城中最会唱戏的名伶，他以《湘君与湘夫人》这场戏闻名宛州。八七年夏季，他来拜访湘山夫人，与夫人相谈甚欢。就在那年，公子认定了林止水就是能够帮他实现愿望的男人。
“承蒙公子厚爱，在下区区一介草民，何以承受公子师遇之礼？”他的话语总是格外谦卑。
“公子，命运之轮早一开始转动。”

夏风渐去，秋风惊起，林止水要走了。
“夫人，我想下山了。”
“无瑕？”
“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回临祁去了。”
夫人沉默了。
“夫人没有话对我说？”
“我已经说了十年啦，没有什么在这个时候说的。”一个短短的停顿后，夫人说：“无瑕……”
“嗯？”
“不要轻信林止水！”
“啊？”
“算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句话，不要轻易相信他。”
公子了然点点头，他以为夫人觉得林止水太狡黠，并不适合他结交。

八七年冬，公子回到临祁公西府中，他却始终无法适应那高墙深院里的生活。
林止水时常出入公西府，公子深感其恩，渐渐以师范的礼遇对待林止水。
九一年夏，湘山夫人病逝，停柩永和谷。
这个噩梦来的太突然。公子听闻以后伤心欲绝，茶饭不思，终于想起林止水来，跌跌撞撞跑到他府上，泪如雨下。
“先生，先生，您救救夫人！我不要她死。”
“无瑕……”林止水长长地叹息，唤公子的名讳，他的眼中看不出悲喜。
林止水知道，无瑕公子内心深处是个无比温柔的人。因为那十年孤独无助的日子湘山夫人的陪伴，公子对夫人的感情远胜于寻常人家的母子之情。
湘山夫人故去，公子心中承受着巨大的伤林止水必定明白公子的感情，可是林止水这个老师是个唱戏的无情之人啊，即便明白了，也不能装作同样悲痛欲绝吧？
“无瑕，老师无能啊，起死回生这种事只有神做得到。”他的语气透露着无奈，这是少见的。
却是与多年前他初到临祁时的情绪颇为相似。
曾经他用凤囚凰感动了那个女子。很快，那个女子嫁给了另一个穷书生，他无奈，或者，怨恨。

【贰】
九一年秋天，公子赶赴永和谷，他深深地凝望着谷中千万碑石，泪如雨林止水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神情肃穆。
“无瑕，人终有一死。”林止水安慰公子。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怎么挽回，湘山夫人对他来说一样是个很重要的人。
公子的感情忽然全部爆发，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林止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这样痛哭，一时感到有些沉重。
男人应该学会隐忍，哭坟这种事向来是妇人做的。若是被人知道公子此刻的行为，他们会瞧不起无瑕公子吧。
林止水沉默着，不敢打扰。
公子的哭声渐止，永和谷中渐渐静下来。然后林止水试探性地问公子：
“今后作何打算？”
“夫人希望我不要相信你这种人、遇到事情自个做决定。但是夫人……”无瑕怔怔地流泪。
“你的决定是什么？”
“我有点儿想回湘山……”
“你还是觉得临祁不好玩么？”
“对，你只带我去戏班子，父亲说没出息。”
“你父亲本来也没指望你有出息。”林止水轻蔑地笑了。
“你说什么胡话。”却不是责怪的语气。
“把你送到湘山，大概是想仰仗你留一线希望。你知不知道，公西先生在谋划很了不起的事情，一旦失败了，公西氏没人能活下来。你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战争。”公子把头低下，胸口异常痛。
原来他也已经发现了，回到临祁已经四年了，妹妹没见到，却发现公西家族的大型机关战船一直在偷偷开往海外，许多身份不明的异族人士来到公西先生府中，连军队都来过一两次。
“嗯林止水轻轻点头：“湘山夫人如果没有病死，她会保全你。受到牵连的话，凭她的本事也足够毫发无损地应付。”
但是夫人死了，她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没法对抗病魔，死神说来就来。
于是他们不得不另做打算，公子无瑕如今要如何处置？
林止水又在打什么主意？
公子心口痛的厉害，竟然手足无措。
“公子，蛮烦你快点儿成长起来吧。人生短暂，花费太多时间在成长这件事上会很遗憾的。”

【叁】
林止水凝视着湘山夫人的墓碑，就好像她还在那儿似得。
“嗯，别相信我。”
“你会抛弃自己的亲人吗？”公子忽然擦干眼泪问。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