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丁字路口的瓜子

老街丁字路口的瓜子

草上霜杂文2025-03-17 23:31:12
在超市和大大小小的炒货摊买回过不少瓜子,但这些各有千秋色泽丰富的瓜子还是抵不上以前老街丁字路口那瓜子。念小学的时候,和小伙伴们最为期盼的事儿就属学校包场的电影了。恁时还没VCD,录象机倒是有,不过那玩
在超市和大大小小的炒货摊买回过不少瓜子,但这些各有千秋色泽丰富的瓜子还是抵不上以前老街丁字路口那瓜子。
念小学的时候,和小伙伴们最为期盼的事儿就属学校包场的电影了。恁时还没VCD,录象机倒是有,不过那玩意儿在乡下着实是件另人高山仰止的奢侈品,翻遍村子各家各户是断不会寻得到的稀罕物。所以,要看电影,镇子上的电影院是惟一的去处。
九十年代初,港片风靡,尤以英雄主义的武侠片为甚,对于当时年幼的我们来说看上一场简直是无上的享受。那时我们不太可爱的老师似乎也明白我们的心思,每每包场,砸桌子摔椅子的香港武侠片必是不二首选。——不知女生是怎么想的,反正男孩子们都是欣喜若狂的。
现如今,在电影院门口常常能见到怀抱大桶爆米花手擒大杯可乐的男女,但对当时衣裳还是人家穿剩的我们来说看电影有瓜子伴着已是足够幸福的事了。
每有学生包场看电影的日子,老街定是一派乱哄哄的闹热景象。各个乡村小学的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从镇子的四面八方,一列一列歪歪扭扭很不像话地如同火车轰隆隆一般开往人山人海的电影院。
兹种学生在老街勾肩搭背到处堆的下午是那些小商小贩盆满钵满的好时辰。——走走停停是扛着卖通红通红糖葫芦的,红红绿绿脚不闲的是卖气球的,纸箱一摊的是定点卖汽水杨梅的,冒烟的是大嗓门卖冒牌羊肉串的,“哧啦——哧啦——”是守着口锅卖萝卜丝饼的,手里一个污七八糟白布袋子面前一地糊人的小玩意儿的是来骗我们钱的摸奖贩子,但商贩中生意最为红火的还得说人家卖瓜子的手推车阿姨。手推车阿姨因为她的手推车而得名,她可谓是这里小商贩的开山鼻祖,也是学生包场看电影必到的重量级人物。似乎她没来电影就失了一种味儿似的。
手推车阿姨卖瓜子必定会是在老街的丁子路口,长期霸占,没见她挪过窝。我想那一定是块风水宝地啊,要不她的小生意咋那么风声水起呢。
手推车阿姨的瓜子美其名曰:“甜香奶油香”,这是我们从她的吆喝里得来的。手推车阿姨有一副好嗓子,我想她也晓得自己的禀赋,所以她卖瓜子像古代的商贩一样喜欢吆喝。“甜香奶油香——甜香奶油香——”手推车阿姨用乡间俚语半唱半喊的吆喝又糯又软像吴侬软语的江南女子从其嗓子里款款走出来似的,且声音清澈如青山溪涧的潺潺细流水;不比卖羊肉串的叫卖,粗鲁又俗气,听来叫人腻烦。
手推车阿姨的瓜子正如她吆喝的那样,有一股回味悠长无孔不入的淡香,钻心沁脾,像一条留香的乌蓬船在肚腩里诶乃摇撸拨萍缓驶一样。——长大后回想起来觉得那就是嬉水童年的味道。
手推车阿姨的瓜子包装不如超市里整包整包的瓜子包装得那样花俏,也不像摊贩那样伧俗地套个廉价的马夹袋便是;她用过了期的旧报纸包成一个三角包,类似三角粽子的样儿;好看又实用;不吃的时候将口塞进纸逢里,上下颠倒都不会漏出来,可牢固着呢。斯样的一包“甜香奶油香”三个角子便可得。买上一包,就着精彩的电影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苦了影院扫地的阿姨。
听人家说手推车阿姨是镇子上的人。我想怪不得阿姨人到中年皮肤依旧白皙熨挺,不像庄稼汉满脸是劳动留下的痕迹。手推车阿姨的瓜子上乘,外加清清爽爽卖瓜子的她,生意不好才怪哩。
等我到镇子上上五年级的时候,手推车阿姨的业务壮大了,在老街的丁字路口租了个门面,干起了杂货铺。铺子卖油盐酱醋茶,卖瓜子花生蜜饯,卖牙膏牙刷毛巾,不一而足。每有学校包场看电影的时候,她的“甜香奶油香”依然卖得满街都是,只是再也听不到她耐听的吆喝声了。——大抵是做大做强了,就不需要再用嗓子广而告之了。
若干年以后,手推车阿姨的“甜香奶油香”突然销声匿迹了,她的店铺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鞋铺。——大概是雨后春笋般的超市打败了她。
再若干年以后,手推车阿姨结束了一蹶不振的鞋铺,老街丁字路口的店铺复又成了杂货铺,卖油盐酱醋茶,卖瓜子花生蜜饯,卖牙膏牙刷毛巾——只是易了主,老板不再是手推车阿姨。
前些日子打老街经过,路过早已风光不在电影院,看着阳光烂缦下低矮的它懒洋洋一如我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的爷爷。再走一阵,我不由得停下了自己匆忙的步伐,愣怔良久地看着老街的丁字路口,恍若烟云,似乎依稀听到不远的拐角处有一列一列衣着朴素的乡村小学生闹猛地开来,似乎又听到老街丁字路口手推车阿姨的吆喝,“甜香奶油香——甜香奶油香——”语焉亲切宛若年幼时晦暗里传来母亲唤吃饭的声音——“嘟—嘟……”丁字路口一辆美女般的香车不耐烦地朝路中央占道的我穷按喇叭,呆若木鸡的我登时犹如撞见了恶鬼一样狼狈地遁开。“册那,脑子坏(读wa,第三声)特勒啊!”司机的脏话像一口痰一样从美丽的车体里飞出来,泼得我一头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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