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红
月红嫁到铁家村的时侯,天还没全亮。那时村民大多还在沉睡中,闲淡的季节使村庄显得安宁而寂寥,但有几个早起拾粪的老头看见月红的母亲牵着月红的手向着村庄款款地走来,天空中有湿润的雾飘浮着,月红和她的母亲就在
月红嫁到铁家村的时侯,天还没全亮。那时村民大多还在沉睡中,闲淡的季节使村庄显得安宁而寂寥,但有几个早起拾粪的老头看见月红的母亲牵着月红的手向着村庄款款地走来,天空中有湿润的雾飘浮着,月红和她的母亲就在这种雾的萦绕中忽隐忽现。
后来村民们就听见了一阵急促而短暂的爆竹声,大约只有五十响,爆竹声把还在沉睡中忘了做梦的村民们惊醒了,他们嘟哝着,非年非节的,谁放爆竹呢?叫丧一样!
冬珠觉得这爆竹声给自己家里带来了一些生气,他的心里升起了一股久违了的类似于幸福的感觉,他把夹在手中的已烧至尽头的烟蒂向两条互相骚情追逐的土狗狠狠掷去。烟蒂在空中无力地翻了两个跟斗,残余的火星一闪,就落地了,显得鞭长莫及。
后来月红回忆起自己嫁人的情景,觉得整个过程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简单。那天月红低垂着眉头,准备跨进冬珠家的用砖块垒起的门槛,便被突然冒出的卫平拦腰抱起,向着最里面的那间土砖屋走去。月红觉得自己呻吟了一下,声音微弱,像一只幼年的猫。月红的思绪还停留在来时的路上,母亲给她做的那双鞋显大,穿在脚上拖拖沓沓的,使她走起来很费力,脚就慢慢地有些发软。母亲对她说,做了人家的女人身子会长的,脚也会长的。月红一直在想,做了人家的女人跟长脚有什么关系。
月红在卫平家沉淀了一个月后终于出现在村民们面前。这种沉淀也是铁家村的规矩。女人嫁过来后都要闭门不出,直到一个月后,才能与村民们融合,从而得到大家的认同。月红第一次出门是去洗衣服,那天外面的阳光很柔软,但她还是觉得眼睛被剌了一下,冬珠和卫平的衣服堆在一只大脚盆里,散发着浓烈的氮肥味,直冲鼻子。月红对自己的角色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她分不清脚盆里的衣服哪一件是冬珠的,哪一件是卫平的,但月红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冬珠是她的公公,卫平是她的丈夫,这是不容忽略的,也是不容更改的。
铁家村塘多,像一面面镜子躺在田野中,从这里,可以窥出庄稼的肥瘦。月红看到这么多塘,心里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她放下衣服,尽可能地伸展瘦小的双臂,像是要拥抱什么,但她发现最终能够拥抱的只能是自己。她的目光从“镜子”上渐渐上移,慢慢地就被两座山挡住了。山上的茶林开了一些零星的白花,有几个小孩正拿着毛秆啜吸着花里的蜜。月红慢慢走向一口塘,山野的风轻轻拂过水面,激起一些浅浅的波纹。月红对自己说,这塘真好。
其实,月红不知道,这塘叫水晶塘,除了名字好听外,一点都不好。三年前,冬珠的婆娘就死在这里,她是洗衣服时被溺死的。据说当时冬珠的婆娘正用棒槌敲打着衣服,还哼了一支不成调的山歌。棒槌声逃逸了一段距离又折了回来,听起来沉闷而单调。后来她就看见一条鱼委婉地朝她游过来。这条鱼与她家餐桌上的白菜萝卜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伸出手想抓住它,甚至激动地流下了眼泪。这个情节带有村民们杜撰的成份,因为冬珠的婆娘死了很久才被人发现,人们首先看到的是一件衣服,它像一面黑色的旗帜漂在水面上,人们用竹竿拨开那件衣服,才看到冬珠婆娘的尸身慢慢地浮了上来,她的手里居然攥着一条鲜亮的鲢鱼。后来。村里的人就不吃这塘里的鱼了,都说是这塘里的鱼夺了冬珠婆娘的命。月红当然不知道这些。她蹲在塘边的一块石板上,拿衣服撩拨着水,许多鱼闻着衣服的汗酸味成群结队地向她聚拢,荇草在周围鲜嫩地生长着,几只蜻蜓在水面上自由地嘻戏。月红在这一刻感到了一丝快乐。
月红真正出现在村民们面前是去邻居家看电视,是卫平带她去的,以后月红就自个去。村里只有邻居家有电视,电视是黑白的,还有许多麻麻点点,村民们以为全中国都这样,所以照样看得入迷。那时侯,好看的电视节目只有“济公”,“真假李逵”什么的,村民们都爱看,月红也一样,所以邻居家常常是一屋子人。月红坐在堂屋的角落里,像一件渺小的工具无声无息。电视里的声音和村民们粗声说话的声音糅合在一起在屋里游来游去,一次正看着济公在身上搓着揉着就掏出一个泥丸子的时侯,停电了,短暂的寂静后就是骂娘的声音。邻居建军就趁这个机会摸到了月红的身边,又在月红来不及反应的时侯摸了她的胸一下。月红的胸很小,像两只还没有发酵的包卷。
春节过后,卫平跟村里的几个小伙子去南方某县采石。对于做工的人来说,采石可能是最辛苦的活了。月红似乎也明白这点,但她没有说什么,作为这屋里的唯一女人,月红更多的时侯是沉默。月红对远离家门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当日她跟母亲来到铁家村,觉得只是从一个地方来到另一个地方而已,除了一点茫然并没有别的。什么地方不是生活呢?那天母亲离去时身上揣着冬珠给的五百块钱,样子很高兴,月红虽然知道自己其实是被卖了,但也跟着高兴。但这一次月红没有想到,卫平此去就没能再回来。
卫平是被石头打死的,那天卫平去点雷管,转身跑的时侯,被脚下的石头绊住了,摔倒在地,卫平刚爬起来,就听见一声巨响,然后他就看见无数块石头像黑色的蝙蝠一样朝自己迎面飞来。天地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
卫平死去的消息是半月后传来的,当时月红和冬珠在辗米,看上去两个人都是灰土灰脸的。月红两手端着一拖箕丰满的谷粒往辗米机里倒。辗米机有些高,月红踮起脚尖才够得着。报信的人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后,月红的身体晃了一晃,就像一棵小柳树垂在那里。
那天晚上,天却奇怪地出现了圆月,圆月的周围是一圈圈红色的光晕。冬珠就踏着这样的月色去了水晶塘。自从三年前冬珠的婆娘死后,村里就在传说落水鬼的故事,尤其是有好事者把落水鬼的故事讲得神乎其神,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好事者说,你们知道落水鬼长得什么样吗?不知道吧,告诉你们,像个黑熊,全身都是毛。水晶塘那里你们少去,小心落水鬼吃了你!许多小孩子听见好事者的话,吓得哭了起来。冬珠并不把落水鬼放在心上,他想,即使婆娘成了吃人的落水鬼,总不会伤害自己的丈夫吧。所以每逢家里出了什么事,冬珠都要去水晶塘边坐坐。前年,大儿子观生去县武术馆学武时,冬珠就来坐过。此时,冬珠就在塘堤上坐下来,点上烟,一闪一亮地抽着。屁股下的草湿湿的,带来一股沁凉的感觉,田野上蛙声成片,渲染着一个春耕时节的来临。整个塘面像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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