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总是疼爱小杏比芳芳多些，但是，母亲又总是在这多些的疼爱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发现，然后自责。
母亲和二女儿秀蓝住一起，不是没处去，老两口是想把剩下的一点家底留给秀蓝，母亲的意思也早给大女儿秀红说过，秀红两口子的能力，比秀蓝两口子强，自然也没意见，更没有意见的原因，秀红自己是最明白的：小时侯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自己上学了，就供不起妹妹，反而要妹妹做工来支持自己，秀红想给妹妹一些补偿，可也没什么适当的理由，怕伤害了妹妹两口子的自尊心，也就是以来看父母的名义，多带些东西而已。秀蓝似乎浑然不觉，其实觉了也没话说。
今天是周末，秀红会来，吃了饭，接芳芳回家。
母亲已经把晚饭答对得差不多了，芳芳和小杏在写作业。
芳芳先写完了自己的作业，去冰箱里拿了个橘子出来，转眼小杏也写完了，看芳芳拿了橘子，也去冰箱里拿，可是，冰箱里没有了，小杏去厨房找姥姥。
母亲收拾完厨房的时候，刚好小杏来找她：
“姥姥，我也要橘子。”
母亲忽然间想起，今天忘了买水果，想了想，到自己房间，拿了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出来给小杏：
“姥姥今天忘了卖水果，你吃苹果好吗？”
这个苹果是秀蓝三天前给母亲的，但母亲看这个苹果又红又大，象芳芳的脸，又象小杏的脸，没舍得吃。
孩子们自然不缺吃的，小杏看到这个大苹果，比橘子可爱，当然非常高兴。芳芳看到那苹果，也想要一个，就对姥姥说：
“姥姥，我也要苹果。”
“芳芳啊，姥姥今天忘了买水果了，你是姐姐，你吃橘子好不好？”
芳芳没说话，低下了头。姥姥知道芳芳受了委屈，坐到沙发上，两条胳膊把芳芳楼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极度不自然。
秀红下了班就来到母亲家，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母亲抱着芳芳，赶紧说：
“芳芳你那么大了怎么还让姥姥抱啊？快下来。妈你也是太惯她了。”
“倒不是我惯她，今天我忘了买水果，有个苹果给了小杏，可芳芳就没有了，我让芳芳受委屈了。”
说话的工夫，秀蓝也进来了，听了这话怕母亲心里不舒服，赶紧让小杏把苹果让给芳芳：
“小杏，苹果让给姐姐好不好？姐姐今天急着要回家的，姐姐走了以后，咱还有时间买呀。”
“得啦，都别说啦。”母亲放开了芳芳，“这成我的心病啦。你们小时侯，饭还勉强够吃，自然也没什么好吃的。女孩儿呀，都喜欢新衣服，可那时候做不起两套衣服，只能给大的做衣服，小的捡着穿。那年秀红的衣服小了，要去给她买布做衣服，咱一家人就都去逛商店，秀红看好了布，就扯了一块，秀蓝也看好了一块布，就没钱了。”
姐妹两个，已经一左一右，坐在母亲身边，芳芳和小杏也不要苹果了，坐在姥姥跟前，似懂非懂地听故事。
“秀蓝哭了，问我：‘为什么总是姐姐有新衣服，我总穿旧的？我不是你们亲的吗？’我听了这话，心象刀绞的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是你爸告诉秀蓝，咱家只能这样，要不，不是饿肚子，就得有人没衣服穿啊。我看着秀蓝哭了有两个钟头。从那以后，秀蓝再也没要过新衣服。”
“妈，我怎么不记得呀。”秀蓝想打断母亲的话。
“你们两个都是妈的好孩子。秀蓝心里苦，当妈的怎能不知道。”
“妈，这不早都过去了嘛。”秀红没吱声。
“过是过去了，可苦着过和开心着过，那是不一样的，妈也当过姑娘的。我现在还时不时的总想通过小杏来还秀蓝，可芳芳也不该受委屈呢。”母亲没哭，可一大滴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下，又把芳芳抱了起来。
“妈，那时我总是比秀蓝个子高，也没法。现在好了，秀蓝和我一样高，以后我拣她的衣服穿就是了。秀蓝去年买的貂皮大衣已经旧了，我就从那貂皮大衣开始拣。”秀红说。
“啊？姐你也太黑了吧？我攒了大半年的钱买的，才穿两个月，妈你看你这是帮她还是帮我呀？”
母亲被姐两个的话逗乐了，娘仨大笑，两个小孩子也跟着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父亲遛鸟回来了。
“死老头子，不告诉你。”
“顺德回来没有啊？”
“回来了，回来了。”顺德从屋里赶紧出来，“我看妈领着老少三辈忆苦思甜，没敢打扰，悄悄遛进屋了。”
“都回来就开饭。”母亲一脸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