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的面颊，疲癃的身躯，她站在学校传达室的门口，两眼巴巴地望着校园里。终于来了，一张稚嫩粉红的脸蛋，两只雀跃的蝴蝶结。她真想迈上前去，在她的两只小手上疯狂地亲吻，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呼唤她的小名……但她的身子甚至后退了几步，目光变得混沌，干裂的嘴唇张合了好几下却始终没能吐出只言片语。
“谁找我？”小姑娘惊异地瞧着她。
“你是党育苗？”她终于清醒，从喉管里挤出几丝颤音。
“嗯。”
“今年十岁？”
“嗯。”
“属猴的？”
“嗯，可是，你是谁？”姑娘闪动着明澈的大眼睛问她。她被这对漂亮的明眸震慑了。她记得十年前就是因为这对大眼睛，她抱着襁褓中的她，走遍了城的大街小巷，最后才终于将她放在了社会福利院的门口。
“福利院的阿姨对你好吗？”
“好！”
“你想你的爹娘吗？”
“不！”
“为啥？”
“他们既然抛弃了我，我还想他们有啥用哩！”姑娘轻快地昂起头，一头浓发托起两只调皮的“小角”。
她的眼角湿润了，模糊在那一片乌云之中：随着“哇”地一声啼哭，她的周身神经立刻抽搐起来。“是娃子女子？”她问。可是没有人回答。“是女子娃子？”她又问，还是没人支声。她急了，扯掉身上的被单，倏地坐了起来，一下撞在了丈夫凄苦的目光上，于是又瘫了下去……
“你认识我爹娘？”姑娘忽然看着她发愣地说。
“认识。”
“他们在哪儿？”
“你爹……”她说，嘴唇不住地打颤：“他……”
“他怎么啦？”
“他独自走了，再也没有回家。”
“那，俺娘呢？”
“她带着你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唉，日子真不容易呀！”她说着泪水扑楞滚落下来：“后来，后来你娘也得了病……。”
“什么病？”
“癌症。”
“啊，”姑娘失声叫道，两手抱着头，显出不知所措的样子，忽然她又“呜”地哭了起来：“那……她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呢？”
“你娘为了你，见天地哭，见天地哭，眼睛都哭肿了，心都哭碎了……”她说着用袖子轻轻地拭拭眼角，又说：“这是你娘给你捎来的五百元钱和一封信。”她颤颤地从怀里掏出一只揉皱了的信封，从她那深窈的眼里透出一种异样的目光。久久地久久地落在小姑娘花似的小脸蛋上，蓦地。她拉住姑娘的小手，攥了又攥，摸了又摸，猛可地她背过脸去，独自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她再转过脸时，已是满脸纵横淋漓的泪水。她再没有看姑娘一眼，匆匆将那只信封塞进姑娘的口袋里，便拖着蹒跚的步履踉踉跄跄地走了……。
姑娘打开那封信，迫不及待地读起来：
“妹，娘说她知道对不住你。自打你出生的那一年起，娘就开始卖血，卖来的钱都给你积攒起来，今天娘亲自把这钱给你送去，娘说：若能见到你，娘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安心瞑目了！”
“娘！”姑娘疯也似地向她的背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