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六座山，跨过两条河，再走过一段石子铺就的小路。
然后，他到了一个像是小镇的地方，或许不是。
这是他看到的第一眼远离了原来地方的地方。
他无法确定该怎样去称呼这个远离了原来接近了现在的地方。
很多时候，已有的定义总显的不是那么重要，每个人理解和接受新鲜的方式都不同。
现在他唯二能确定的是走在路上的是人，还有那家铺子里墙上挂着的是剑。
他朝那家铺子走去。
一个两鬓苍白的老头微笑着看着他，和他手里的剑。
他知道老头在看他。
所以他忍不住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
他的剑鞘长而旧，已看不出是用何种木材做成，剑柄粗而短，没有鲜艳的穗子镶在上面。你一定不知道就连里面的剑都是锈的。
这把剑从尾到头，从里到外都泛着低劣的光芒，哑光。
可以说这是一把丑陋到只能用丑陋来形容的剑。
而现在店里墙上的剑，每一把无疑都比他手上的这把要漂亮和看起来实用的多。
他不好意思的走过去，使劲握了握手中那把另他自惭形秽的剑。
老头依旧微笑。
“我……来看看……剑……”，他说。
这句话说的并不连贯。
老头依旧微笑着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他只说他看剑，所以没有摸，眼神却流露着喜欢与羡慕，目光仔细摸过了每一把剑最光鲜的地方。
在这家店里，他看了足足有一天。
他没有吃饭。
也没有说话。
没人告诉他时辰。
也没人告诉他你应该走了。
当他意犹未尽的转身时，已经是黄昏。
一抹黄晕把他的影子印在墙上，拉的很长很长。
老头正若无其事的看着门口。
他抱歉的向老头去，正打算告辞然后去吃点什么。
老头说，“且慢，少侠的剑能接我看下吗？”
老头刚还若无其事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仅仅这个老头会有的那种微笑。
他愣了下，少侠这个称呼让他回味了很久，他觉得自己除了稍少外还未有半点侠味。
他递过了剑。
老头微笑着接过，没拔出来，甚至看都没看，因为他的眼睛正盯着他。
他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递上了一个尴尬的笑作为回应。
老头问“你觉得什么是好剑？”
“我……”对于刚刚他还露出喜欢眼神的剑，他竟发现他说不上来那些剑到底好在哪里。
“那什么是剑？”
“我……”他原本想回答剑就是剑，却自己被这答案弄的不好意思说了。
“那这个呢？”老头挥了挥从他手上接过来的剑。
他一时无语，终于不再说我。
有时候越想表达自以为是的东西往往越说不出口，所以那一刻沉默可以算作正解。
他看着老头。
“那你现在还觉得自己算是一个剑客吗？”老头问。
他不再打算回答，他听人说过有种句式叫设问句。
“一个好的剑客不一定有一把好剑，甚至连剑都没有，却依然是剑客。剑只是一种表象，很多人却用来象征和表明身份。”
“一个真正的剑客并不在意用一根竹子来做剑。对一个有意念的人来说，工具永远只是工具，能杀人的便是剑，这是剑的本分。少侠想做的是一个好的剑客而非拥有一把好剑的人吧？”
“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心之所念，方成其大。”
最后老头还说，
“有一把好剑而成名的剑客不多，但是因为一把烂剑而未成名的剑客却不少。拿起来，你这把剑虽不是最适合做剑的材料做的，但至少不是竹子做的。保重……”
老头像没说过任何话一样，又抬眼看着门外。
他接过老头还过来的剑。
又笑了下，没再做任何表情，也没再说一个字，然后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老头起身从墙上取下一把极其精美的剑，轻轻一折，便连鞘一起断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