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有些没落地走出礼堂，回头看了一样，在那绚烂的灯光下，有人在舞。顾盼生辉，明眸皓齿，一个回眸，轻抬手臂，皆是撩人的柔美。她的眼眸发出奇异的光芒，羡慕与寂寞的眼神交织。尔顷，她转身，背影消失在礼堂大门口。
大门轻轻关上，阻挡了外界的光，阻挡了她的身影。
她学舞，从小开始。她有着灵动的眼睛，小小的瓜子脸，修长的脖子，挺直的背脊。她的身材，似乎从生下来就注定了要学舞。无数人见到她，都夸她有气质，都说她适合舞蹈。可是只有她知道，她不会舞。学舞，但不会舞，多大的讽刺。
她的父母对她报以多大的期望，她的先天条件如此优异，可她父母又对她多么失望，因为她舞蹈时笨拙的动作，像一只鸭子。
她不信，她不相信自己永远无法舞，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她无奈，她彷徨，她一次又一次地参加各种比赛，可是，她永远只是旁观者，那个在台下羡艳的旁观者。最初的梦想，如同一只舞蹈，踮起脚尖在她的手心转了一个圈，然后悄悄地跑掉了。
可是她不服，她这辈子注定要舞，上帝给了她舞的梦想，没有理由剥夺她舞的希望。于是，她不服输，她努力，她穿上属于自己的舞鞋，她要将自己的希望，从上帝那里抢回来。

二
于是，她遇到了他。
那个海棠盛开的午后，舞蹈学院大厅的长椅上，有一个人，有一个动作优雅的人，那是一个男人。
洁白的衬衫，薄唇微翘，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刘海见隐约可以看到光洁的额头。黑色的无框眼睛也无法遮住黑色的眼睛散发出的光芒，他的眼眸和他的黑发交相辉映，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金黄的光。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会舞，而且舞得很好。
于是，她走上前去，微笑着看着他，他们相识了。他教她舞，她叫他“老师”，即使，他们只有2岁之差。
后来，她了解了他的一切。
他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舞者，拿过国内外无数次大奖，被许多舞蹈大师看好，人们称赞他为“最有潜力的舞蹈家”。甚至还有公司与他签约，他也答应了。可是，后来他发现，对于公司来说，他只是他们赚钱的机器，他跳的舞，只为了搏观众一乐，而他内心的舞，却永远无法跳出。于是，他毁约了，赔了几百万的毁约金，回到了他的母校。
后来，他遇见了她，成为了她的老师。
海棠盛开的季节，有个少女在自己的心里偷偷藏下了心事，像是被埋到土里的玻璃瓶一样，静静地藏着，除了瓶子和它的主人，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三
他喜欢跳慢舞，在舒缓的音乐中陶醉，在一旁的她，也看得如痴如醉。他的身躯如同一条美丽的蛇，眼神、舒展，就连手指尖也仿佛在舞蹈。
而她呢，僵硬得像棵树，只知道伸直自己的手臂，然后像是僵尸一样蹦来蹦去，同样的舞蹈，他跳得柔美，而她跳得滑稽。
可是他从不生气，他总是微翘着嘴唇，温柔地指出她的错误，一遍一遍，不胜其烦。她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他永远是那么温和。如同海棠花一般，无香却美丽。
她有些沮丧，不管他如何纠正她的错误，可是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最令她愧疚的是，他从不对她报以失望。他永远只是轻柔地说：“再来一次。”
于是，她再来一次，可是，再来的仍旧是错误的一次。
她失望极了，是不是自己永远跳不出一只舞蹈。她开始自卑，开始对自己的失望。最开始遇到他时的希望，像是一只玻璃杯，被一只手轻轻一推，粉碎得彻底。

四
她渐渐地了解他了。她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季节，喜欢什么花。可是，她却越来越不信任自己，她觉得，自己也许永远也跳不出像他一样的舞蹈。
清晨，她偷偷地从床上爬起来，坐在椅子上看着天际。她的眼神透露出无尽的迷茫与失望，天依旧是黑色的，什么时候，才会有曙光？她将磁带放进复读机里，缓慢的音乐如同远方的钟声，带着晨光缓缓飘出。寂静而又美好的凌晨，只有她和属于他的音乐。
她似乎能想起来他舞时的姿态，她轻轻抬起手臂，想要模仿记忆中的他，可是，她却如此僵硬，僵硬到她的舞蹈不伦不类。也许，她唯一能跳的，就是机器人舞了。
似血的残阳终于升起，映照在海棠花上，微风轻抚着她。她低着头，眼中是空洞的哀伤。音乐依旧，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在舞。唯有海棠，寂寞的绽开在朝阳下，轻轻地舒展着自己的枝叶。
舞蹈，对于她来说，很难很难。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有别人无法比拟的先天条件，可是却永远跳不好舞蹈。

五
楼道很窄，很安静，如同现在的她。
隐隐约约，她听见了一间教室里传来的音乐声。那是清晨的音乐，属于他而不属于她的音乐。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见他在舞，他旋转、他跳跃，他微笑、他温柔。突然，他停下了动作，眼睛朝她这里看来。
她笑了，他亦笑了。每次都是这样，不管她躲在什么地方偷看，他都会发现她。他缓缓地向门走来，轻轻开门。音乐依旧在播放，他拉起她的手，与她共舞。
那天，是她唯一没有做错动作的一天。她的眼光中充满了希冀，她也许可以舞，只要与他在一起，她便可以。
中午，他和她一起出去吃饭。学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皆侧目看着他们。大家猜测，他们是男女朋友。她想要解释，可是他阻止了：“任由他们说去吧，解释也是越描越黑。”她心中突然想，这是她永远不会说的秘密。

六
坐在一家面馆里，他依旧微笑。白色的衬衫和面馆的嘈杂格格不入，可是他毫不在意。她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有些歉意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他。他只是微笑：“怎么感冒了？没有照顾好自己吧？”在他面前，她似乎只是一个孩子，小他两岁的孩子。
他对着服务员说：“两碗面。一碗不要葱，多放一点辣椒，醋要多放一点，酱油少一点。”然后，他看着她，有些得意的眼神。
她知道，他了解她，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样的面。像是回礼一样，她说：“另外一碗要一个荷包蛋，少加盐。”
她看到他眼中的惊讶和惊喜，她也得意地看着他。
那个海棠盛开的下午，她跳出了一支舞，完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