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子同时爱上两个男子，左右顾之，无法取舍。而那两个男子，因为同样的深爱而不愿失去她，甘愿容忍对方的存在，任凭自己的内心剧烈翻滚。这样的故事，荒诞，并有悖于道德伦理，也被世俗拒绝宽恕。
这是影片《布达佩斯之恋》开端给我的初始印象。女主人公伊莲娜是布达佩斯一家餐厅的女招待，容貌妩媚的东欧女子。她使我想起一首法语歌《我的名字叫伊莲》，可周旋于两个犹太男子中央，获取灵与肉的甘畅，她无法让我获得与歌中的另一个“依莲”同样清澈的好感。甚至，有不能认同的目光存在。
影片的大背景是在二十世纪的三十年代。依莲娜与餐厅老板拉士路过着幸福安定的同居生活。餐厅缺少一名钢琴师，当有一日，神情忧郁、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安拉斯出现在依莲娜面前时，她的心在落魄钢琴师的目光中不可抵挡的陷落。
在清平祥和的布达佩斯城里，敏锐的安拉斯隐约觉察到平静的生活里散发出一丝不安的危机，可是他苦于无法得知这种讯息想要表达的是什么。钢琴曲《GloomySunday》在这种怅惘难遣的状态下问世，乐声凄艳动人，直抵人心最脆弱的深处。此曲迅速风靡匈牙利，并引发无数人厌世自杀，亦使拉士路的餐厅名声大震。
伊莲娜误以为这首《GloomySunday》是安拉斯为她隔着云端的惆怅而写，鼓起勇气投入他的怀抱。可怜的拉士路，用宽容而无奈的目光看着他们消失在路尽头。
在拉士路黯然神伤的时刻，另一个德国青年商人汉斯也正饱尝着痛苦——伊莲娜拒绝了他的求婚。在享用完餐厅的美味牛肉卷与《GloomySunday》的怅惘无望后，他投身跳入深夜的河里。乐于助人的拉士路将他救起，并将他送上回到德国的火车上——拉士路断然想不到，他的终生将为这个善意的举动会遭受巨大的浩劫。
三个人很相安的生活着，尽管，也有不少的痛苦煎熬被他们不小心表露出来。然而，因为爱她，所以委退着，仍使生活交织甜蜜与快乐。这样的日子并未维持多久。二战爆发，纳粹占据布达佩斯城。所有昔日华贵精致的生活被迅速打破，换来的是人心惴惴——仿佛要发生些什么，却又捕捉不到讯息，就如那曲神秘的《GloomySunday》。安拉斯逐渐明白，他的曲子，是一种对未来的预兆。而尽头，是无休止的黑色。
汉斯回来了——以纳粹上校的身份。他仍喜欢到拉士路的餐厅点上一份牛肉卷，并指定要听安拉斯的这曲《GloomySunday》。他不再是当初为失恋而殉情的单纯男子，而是被纳粹训育过的贪婪而心灵扭曲的兽类。他嫉恨着得不到伊莲娜的旧事，而把仇恨转移到她所深爱的两个男人的身上。他的睚眦必报，在布达佩斯沦陷的日子里，流露无遗。
先是安拉斯，这个可以为心爱的女子容许情敌存在的天才音乐家，无法忍受汉斯的肆意羞辱，在餐厅饮弹自尽。唯有这样，他才保全住自己作为男人的烈性与尊严。接着是拉士路，他也随即被纳粹俘虏。还未从悲痛过回过神来的依莲娜，只能求助于汉斯。当时的汉斯已成为战争商人——他利用职务便利，开出条件，以释放犹太人的诱饵来收取巨额钱财。他轻易地得到了依莲娜的肉体。而依莲娜为能营救深爱的男人，咬咬牙用缄默的姿势接受了这场摧毁自尊的凌辱。
她心存幻想，她的拉士路很快能回到自己的身边。她已失去安拉斯，不能再承受失去拉士路的打击。可是，下流的汉斯戏弄了她。开往集中营的火车已准备启程，站台上，汉斯迎面站着拉士路。汉斯并没有拯救他，而是领走了支付了巨额贿赂的另一位犹太人。他已全然忘记，在那个失意的深夜，谁挽救过他的生命。
拉士路的目光平静。立在他面前的人，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年轻人，而是打开了潘多拉盒子的恶兽。命运如此充满戏剧性，上帝又从不存在公平，他只能默默地走上通向死亡之旅的火车。
许多年以后，一位八十高龄的老人故地重访拉士路的餐厅。伊莲娜的巨幅照片与《GloomySunday》依然存在。就象，时间不小心打了个瞌睡，从而使岁月有恍惚的交接。餐厅的厨房里，一个老妪平静地清洗着酒瓶。光阴并不消融记忆，仇与爱一如昨日清晰。因此，她用一生来耿耿于怀，并在某日作彻底清算。
这便是故事的结尾。旧事是斑斓的织纹，有一些历历铭记。譬如，与相爱的人分别，告别即是永世不见；或者，那张开的臂膀，枕着两个深爱的男人。她在死亡的气息里用来留存怀念，而无法体会细水长流的幸福。
作为观者，终于释然伊莲娜等边三角形式的爱恋。因为死亡气息下无望的爱情；因为战争大背景下生命的脆弱；因为她在悲痛的日子里生下两个男人其中留给她的血脉——这是绝望中使人振作的力量；还有她心无旁鹜的拯救与复仇。这是因为爱情不能转化幸福，衍生出的一种对女子的天性的悲悯。
爱情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它永远没有畴定的释义。这不由使我想起法国电影《最后一班地铁》中凯瑟琳德纳芙的一句台词：一个女人是可以同时爱上两个男人的，爱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情，一切世俗规则都会被她抛到脑后。
当一切所为不被世间所认同的时候，谁看得清从中的因缘明细，与苦痛挣扎。而世间更擅长于装饰伪善的假相，并乐此不疲——譬如，中饱私囊的战争商人汉斯，他在后人的眼里，是一位在纳粹时期营救了千百犹太人的辛德勒似的英雄。这无疑是天大的笑话，也是对人世最夸张的嘲讽。
因而，不妨试着用另一种角度去宽待这样的爱情。虽然，故事里的主角并不需要获得我们所谓的宽待。因为他们原本只是故事，有人写成了小说，接着有人拍成了电影，有人偶然与之邂逅，感动落泪，并涂抹成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