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夏天，是一个夜晚。
他喝了少许的酒，本来锐利年轻的脸，目光却有些呆泻，没有焦点。直到人群散去，他拦住我，眼神是躲闪的恐惧，而更多的是灰飞烟灭的希望与坚定。
他说，我有话对你说，即使今天不说，下一个场合也会说。
当时的我料想不到他又会说出怎么样的语言，即使隐隐知道也不敢肯定。就像曾经他也是在一个夏天的夜晚对我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你们分手？听我诉说的孩子微微惊讶地说。
对啊，我们早就分手了。我笑了笑，继续讲述我与他的故事。
而当时我只能想当初，静静望着他，对他说，你说吧。
他犹豫了了一会，对我说的是，其实我还喜欢你。
啊？！不会吧，那你怎么想的？孩子问道。
还能怎么想。我说，你现在说是不是有些完了。因为，我都结婚了。然后我转身就走，谁知他又拦住我，要跟我解释，我们分手的原因。

他告诉我，因为你考得是师范。
当时我有的摸不住头脑，这只是一种职业，如果你爱我就不会在乎我的职业。
他的眼光变得迷茫而嘲弄，微微眯眼，点了一支烟倚在旁边的梧桐树上。
你或许不知道，我有多么恨教师……你觉得我学习怎么样？
我想了想，其实你很聪明，就是不学。
怎么个聪明法？他笑了，温暖而模糊。
从你的文章，艺术，语言，英语……
呵呵，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学么？
你说。
我上小学时，有个男同学掉了钱包，他和老师说是我偷的，于是老师来搜我身书包，结果什么也没找的，我本以为我可以证明我没偷他钱，谁知，老师居然还是骂我。从此我就再也没学过，尤其是他的课，并且从那以后我非常厌恶老师……
当他说完，那一瞬间，我看着他眼神像受伤的小孩，我心里都是酸楚，从小学认识到现在我竟对他了解的那么少……

这部是你的错，因为他没说，所以了解的少。孩子安慰我。
我勉强笑笑，你错了，他没说不是原因，重要的是，我未曾问。
……你们小学就认识？孩子问。
嗯。
怎么认识的？

认识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他的生日。
那天，小学六年级。音乐课。
一个音乐教室，一个老师两个班级。
因为那时我学习好，也听话，老师在上课时说，今天来帮我们班的我来庆祝生日。
谁知刚说完，临班的一名同学说，我们班也有一个过生日的。
于是好奇的同学都往那里往，之间一名男同学稍羞涩的笑，低着头与起哄的同学说闹。
你猜我对他的第一人印象是什么？这家伙长得真帅！
那时我们没什么，但是那时都是情窦初开的孩子，都爱情朦朦胧胧，我们人气都挺好的，我性格较外向，对每个人都很好。他长得帅，有才，虽不是什么好学生，但好打架，有许多女生喜欢。于是有人说，我们互相喜欢……

啊，那你见到他时有没有害羞啊？孩子眼中出现光芒。
没啊，见面时不过相视一笑。
后来，就有人对我说，他喜欢你。
然后你们就好上了？
嗯。
不会吧，完全是言情小说的路数啊。
这是真的，好了，不说了，先学习吧。
好。孩子不甘心的答应着，因为我是她的老师，她毕竟是来学习的。

也可以说，这个故事，是授权人，但是我再也没有告诉她，还有的故事。
他结婚了，结婚那天，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去。
我没有去，我说，我结婚那天你都没去，我干嘛要参加你的婚礼。
他挂掉了电话，那天我一人坐在床上，往窗外一直看，竟流出眼泪来。
不是矫情，而是，流下忘了流过的眼泪。我从没想过，他那么快要结婚了，我以为他结婚那天离我很遥远，因为他是一个自由的人，他却告诉我，是为了父母。

我想起，和他在一起时的轻松感，即使，互相不说话，也会开心，它给予的温暖永远都是那么踏实。
他曾让我听诗经里最凄美而又坚贞不移的四句语言：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问他，什么意思，你在向我示爱？喂，这可是女子用的话。
他却红着脸说，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是让你看！
但是他的眼睛却深深望着我，在后来的某一天，他骑自行车拐着我，有意无意地说，当时实在找不出什么好话来。

后来，又在一次同学聚会，他倚在墙上，抽着烟，看我从卫生间里出来，说，我有话跟你说。
而那句话是，我们还是分手吧。
那是，我没有哭，我总是这样跟自己解释，我和我的丈夫一样，是一个在感情面前较木头的人。

现在，我有了我自己的小孩，我很忙碌，而每每忙碌后的闲暇里我还是会想到他，想到我连他的照片都没有的遗憾。
有时，那孩子也会问我，你是不是还爱着他，对你的丈夫没感觉。
我会回答，对，毕竟是初恋，不是对丈夫没感觉，而是没有对他的爱多。
这是孩子会叹气，没想到这个时代也会有这样的故事，我本以为这样的故事只会出现在小说里。
我笑着对她说，小说虽是人想象出来的，但更多的是，这些小说什么青春疼痛什么倾城之恋的想象源头都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后来，他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帮他忙。
我这次拒绝了，我说没空啊。
他说，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我要照顾孩子。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过了一会我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说，你有孩子了啊。
我说，嗯。
那让她认我当干爹吧。
以后再说吧。
我挂掉了电话。

有个朋友曾告诉过我，他的妻子没有我漂亮，他们没有感情。
我面无表情，而心地，有一丝疼痛，缓缓荡漾过去。
然后，我一人走到阳台，看夕阳的落下，我的脸上必定是黄昏落寂凄美的颜色。
我勾起嘴角，轻轻念道：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