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语辞、事物与存在之根
诗性存在哲学家海德格尔在《诗歌中的语言》一文中曾这样表述诗的写作:“作诗(Dichten)意谓:跟随着道说(nach-sagen),也即跟随着道说那孤寂之精神向诗人说出的悦耳之声。在成为表达(Auss
诗性存在哲学家海德格尔在《诗歌中的语言》一文中曾这样表述诗的写作:“作诗(Dichten)意谓:跟随着道说(nach-sagen),也即跟随着道说那孤寂之精神向诗人说出的悦耳之声。在成为表达(Aussprechen)意义上的道说(Sagen)之前,在最漫长的时间内,作诗只不过是一种倾听(Hǒren)。”
虽然在此我无意去探知诗人叶世斌是否曾受此话语的启示,然后将诗集命名为《倾听与言说》的。但我可以确知的是,这些言辞背后所表达的意蕴显然切中了诗集指涉的深在思想及其本质。在海德格尔看来,“每个伟大的诗人都只出于一首独一的诗来作诗”,虽然“这首独一的诗始终未被说出”,但每一首又都是这“独一”的部分,并且由内心的“孤寂”确立了它的位置。特拉克尔在《灵魂之春》中这样写到:“灵魂,大地上的异乡者”。一个异乡者,所以孤独、寂寞、自行漫游而彷徨,但他又不是毫无目的、漫无边际的徘徊,因为灵魂的本质在于“寻找”:“在漫游中寻找大地”并渴望拯救大地。尽管充满劳绩,但依然诗意地筑居并栖居于大地之上,从而“倾听”,然后“言说”。这是灵魂的踪迹,更是诗人的天职和本份。
诗人叶世斌首先是一位忠实的倾听者,他沉入生命及人类存在的渊底或者根部,回归、体验和栖居于现实生存的无限疆域之上,犹如一个自我放逐、自我拯救的现代人重返家园一样,他打开全身心的官感和心灵,虔诚地匍伏在大地和每一个事物面前,倾听泥土、天空、河流和树木……倾听生命由始而来的最初的律动,儿童新鲜肌肤的芳香,四野八荒悠然而起的天籁之音,宇宙万有向我而来的场景及事物发出的每一声气息……,还有时间,历史的久远的回声、未来的呼唤,甚至生命存在的惨烈、疼痛或者死亡之声……。比如:“雨花纯净。月光在树林细碎/暗蓝。一颗紧张的果实/一片叶子坠落,整个树林/听到疼痛的声音”(《我必须昆虫般歌唱》);“雨打芭蕉,那古老的声音让我/体验到发生在另一个肉体上的疼痛”(《我们将在海市蜃楼重返家园》);“早上打开窗子。晚上关上窗子/在风中随房舍一次次远去/聆听生活真实的声音/……这是每当冬季来临/我的心情在结冰。思想在开裂/这始终是一只水鸟从冰河上//走过的情景。我听到/它痛苦的哀鸣。……”(《一只水鸟从冰河上走过》);“当我以石相击,空虚/被丧钟的声音巨大地饱满地鼓起/我的空虚震耳欲聋”(《溶洞》)。这笔下无限广延、弥散而又普遍的声音,既是对生命存在的“倾听”,也是“言说”,是倾听后真正意义上的“言说”。它是伴随倾听而来的存在的另一面或另一种本在的方式,它触及并召唤着事物,就如触及并召唤着那些雨花、月光、树林、果实、叶子、芭蕉、窗子、水鸟、冰河、石头、丧钟一样,事物纷纷向诗而来,向存在而来,聚拢成生命栖居的本质世界。
在哲学家们看来,自科技时代以来不断沉沦向下的西方世界,其精神空间已经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和谷底,尤其在尼采惊世骇俗地喊出了“上帝死了”之后,这个世界犹如失去了精神家园一样而变得迷乱、彷徨,无路可走,莫名的苦痛、悲哀,无望的焦虑和徘徊,纷纷向人们袭来,人的内心出现了极度不安的精神匮乏和情感恐慌。而20世纪20年代现代主义的经典史诗《荒原》,正是西方世界这一精神现象的标志性象征。可经受过上个世纪中期十年浩劫摧残的中国社会及其一代人的心灵,是否也同样出现了一个精神空虚、无路彷徨的新时期呢?回答自然是肯定的。作为一代人精神象征的《一切》,正是那个荒原年代的真实写照和隐喻图景: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北岛《一切》)
如果说北岛们的写作仅仅体现一种“代际符号”或者说已将个人的沉沦转化成了时代的苦难,并且作为单纯的批判和反动,仍然不可避免地拘执于他所反对的时代的本性之中。那么更年轻一代的诗人叶世斌,已经从单纯的“代际符号”和时代的属性之中走出,从而回归到个人存在境域中的本体体验和生命情感。而正是这种私人在世的体验、叩问和具体书写,才更为深切地进入了人类与其生存境域的本质关联之中,并且揭示了人的生命的本真世相和现代主义的存在主题。
“灵魂,大地上的异乡者”,他身处大地,却犹如流落异乡的“他者”。这种无家可归的异乡者和局外人身份及存在处境,使存在者体验到的只能是存在意义上的孤独、冷漠、虚无、荒诞甚至死亡。因而诗人直感到一个“冷字”:“在寂寞的古道上/我凝视冷字/跟踪冷字,积累/丰富的尘灰/如固执的传统/在时间里扎下根,不可动摇”(《冷字》)。诗中那些铺天盖地的树已被具体的风卷向异域,而他就像被集体和秩序放逐的冷僻的星或某块礁石,内心里暗藏着伤疤的秘密和终年哭泣的声音……。无处不在的孤冷、暗夜及其疼痛感,是他生命存在里最隐秘又最直接的真实:“而所谓黑暗,是我们的视觉/对某些事物的熄灭”;“深黯的伤口对应你的心灵/苍老的手臂揉碎你/你穿越令人揪心的灾难”(《医院纪实》);“这是在午夜,在雷雨到来/之前,……/在阴暗的花瓣上/被伤痕从深处打亮/被一片片落叶伤害,划破”(《这是在午夜》);“这种时候,我弄清自己是一个/独坐长夜的诗人,苍凉的诗人/泪水使我懂事/语言使我痛苦”(《偶然的时刻》)。他诗语中描画出那么多“黑暗”、“深黯”、“阴暗”的意象,他认定“光”是那些被我们的生命所照亮的东西,可当我们的视角不再或无法触及事物、照临大地时,人类便陷于无边的黑暗中而难以遁逃。如此置身在生命存在黑暗的渊底和疼痛、敌意的场域里,“放逐”、“孤独”和苦难感显然已成了一种无可逃避的宿命,个人与环境的距离,与他人的隔膜、敌视,甚至与自我或者命运的搏斗,都极有可能会随时将自我抛置在一处无望幽僻的荒漠里而不能自持与拯救,就如陷入丛林无路可走的蜘蛛,不仅网面“为灰尘所模糊”,而且面色苍白,散发着“荒原和遗书的气息”。而在此生存境遇里所产生的那种被“悬挂”(或“垂挂”)的情状和体验,无疑已将生命最大限度地逼进到死亡之域:“上苍啊,为什么像腌菜似地/悬挂我?……”(《既然悬崖来到每块崖石上》);“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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