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之死

蜻蜓之死

祖产小说2025-04-12 19:37:04
被雨水淋湿的悲伤永远不会晴在黑暗生长的梦境永远不会醒一辆轿车停在了洋林路71号的门口,车灯熄灭,黑夜重又安静下来。车门打开又关上,一个女人的身影打开院门,高跟鞋的声音向院子里渐渐延伸。随后二楼偏左的两
被雨水淋湿的悲伤
永远不会晴
在黑暗生长的梦境
永远不会醒


一辆轿车停在了洋林路71号的门口,车灯熄灭,黑夜重又安静下来。车门打开又关上,一个女人的身影打开院门,高跟鞋的声音向院子里渐渐延伸。随后二楼偏左的两间房子亮起了灯,色调泛黄,窗口不远处的柳树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

窗户始终没有打开,直至房间灯光熄灭。李秋的脖子有些酸疼,在路灯下盘桓了一会儿,走开了。他住的地方离这有三公里,但是今天太晚,公交地铁都已停运,只能步行回去了。

从黑暗走向微亮的路灯,在从路灯走向深深的黑暗。在短暂的光亮里,发现他很年轻,头发有些凌乱,额头惨白,脸颊沾上少许灰尘,却仍显英俊。然而他的眼神很迷茫,仿佛梦游般地走着,一脚踩进水洼里也毫不知觉。但在拐过几个岔路口时毫不犹豫,又似乎目标非常明确。路上没有人影,甚至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李秋近来记性很差,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回到意识里自已住的那个地方,也不知道那个女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知道回去的路有三公里远,便下意识地迈着脚步,也许行走就意味着一切。不过还好,他发现自己挺喜欢走夜路,在路灯也熄灭之后,他竟然觉得身轻如燕,甚至觉得只要来一个助跑,他就可以飞起来。这让他像孩子一般兴奋起来,猛地向上跳跃,然而却摔了下来,几次跳跃之后,他发出一些纯真的或者说傻瓜般的笑声。

在远处黑暗的观望中,他却是像是傻瓜一样。他开始奔跑、跳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次猛地起跳,差点撞上暗处的梧桐树。在上海的老租界区种植着很多的法国梧桐,他们的枝干肆意而又有力地张扬着。整个道路像是深林中的隧道,如果不是夜晚,不是在秋天,这满眼的葱翠真让人赏心悦目。而黑夜中梧桐与黑夜粘黏一体,只有踩着雨后的落叶,才可以想象树木的繁茂。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一片银灰洒落下来,李秋抬头看到的竟然是圆圆的月亮,他无意识地忧郁了起来。他惊讶地发现脸上有水滴落下来,开始还以为是下雨了,后来才发现是泪。他被自己的这一行为吓到了,想要赶紧回到家中,却发现家依然还有三公里远。那些泪滴细细流下,蜿蜒不绝。他开始慌乱,但慌乱毫无作用。我在哪?难道是我走错了路?他避开月光,走向一条更黑更暗的路,月光被遮挡得严严实实,这时,他重又轻松愉快起来。

他想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他开始观察这座城市。方圆三十公里,东边是浩淼的海,海的尽头是宇宙;南边是一望无际的山,山外还是山;西边是一条大河,沿岸山水交错;北边是平原,平原外是草原,草原外是荒漠。城市有很多高高的建筑,它们像针,扎在黑暗的皮肤上。城市繁华地段灯火通明,即使深夜依然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整个城市缠绕着钢筋、水和电,地下管道水网密布,暗流涌动。李秋不觉呆呆地观望着。

仔细看去,他惊讶地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游乐场。里面有旋转木马、水上乐园、玩具小屋、过山车、摩天轮、跷跷板和迷宫等等等等。他爬上旋转木马,可是怎么也不能转动,焦急之中突然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闪过,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但是当他又开始焦急万分,身影又会重现。几次之后,他终于回想起了那个身影,惊慌的从木马上摔了下来,那是他妈妈的身影。

李秋爬起来急忙四下观望寻找,不见妈妈的身影,游乐场也忽然消失。但是那段记忆却保存下来,那是他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离婚,妈妈要求一同陪儿子去游乐场,他在旋转木马上玩的正高兴,爸爸妈妈在旁边看着他玩,木马转啊转啊转,而当木马再次旋转过来,妈妈不见了,他焦急地张望着,一不小心摔了下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时常爬上板凳,将头伸出窗外,期望能突然看到妈妈在门口出现,却总是失望地盯着天空的月亮,泪水从稚嫩的脸颊流了下来,但始终没有哭出一声。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从此他很少流泪。
李秋渐渐长大,在高中的时候妈妈回来看过他。那时候他爱着班里的一个女孩子,学习成绩直线下滑。由于妈妈的离开,爸爸忙于商务,父子俩长期关系疏淡。这几年儿子很叛逆,爸爸实在没有办法管教,于是打电话给妈妈。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快得让他觉得妈妈和自己就呆在一座城市,但李秋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久才出现。
妈妈并没有怎么骂他,只是带他去森林公园转了转。公园很大,有山有水,小路总是在向前延伸,时而传来不知道什么动物发出的诡异叫声。李秋觉得有些阴森恐怖,妈妈却很从容坦然,似乎很熟悉这里。虽然走了很久很久,但他们彼此说话不多。见到妈妈他原本很高兴,但这种场面让他甚至觉得很尴尬,几次提出新的话题,而妈妈依然沉默寡言。
此后,他爱的女孩为了学业出国了。那天他在日记中写下:

被雨水淋湿的悲伤
永远不会晴
在黑暗生长的梦境
永远不会醒

从此他不再写日记。失恋的他便常常会去森林公园,一呆就是一天,很晚才回。后来他想到妈妈是爱他的,她事先已经教会他怎么面对孤独。

像现在独自行走在黑暗中,妈妈仿佛就在他的身后,两人只是一言不发地走着。他不想再想那些往事。离家还有三公里,他对自己说。接着继续往黑暗中走去。
但是随后,他看到一个门,门开着,一股白色的光仿佛要汹涌而出。他慢慢走去,将虚掩的门完全打开。原来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湖。他既惊讶又入迷似的走过去。湖面上有一只小舟,舟上的人头戴斗笠,提一杆长长的钓竿,竟有人在湖中安然垂钓。远山飘渺,若隐若现,湖面清风拂来,波光旖旎。此情此景恰似水墨画中。这时他看到船舱中钻出一个人,正是李秋。
那年李秋大学二年级。并不常见的父亲突然去世了,他奉骨灰回到了江西老家。因为按故乡的习俗,乡里的人死后要将骨灰撒入湖水,否则会成为没有归宿的孤魂野鬼。关于这点李秋此前并不理解,认为是封建迷信。但是必须回到故乡完成作为儿子的职责,而且听说故乡山水很好,正好可以放松一下沉闷的心情。
舟中的垂钓者是他的叔叔。
故乡深处山中,与外交往并不频繁,教育落后,大多初中毕业。年轻的人都去打工了,年龄大的在外奔波累了,回到梯田与湖水,重操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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